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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宗元“永州八记”景点在今永州零陵城郊不容置疑

类别:永州人文历史 日期:2018-4-23 21:15:27 人气: 来源:

  广西日报2011年11月3日第011版刊载了吕朝晖先生《柳宗元游记五处景点在全州》(以下简称《全州》文),有如发现了新一样,受到一些新闻网站热捧。笔者认为,此文以实用主义的态度来进行学术研究,将柳宗元“永州八记” 景点搬家到全州,为全州经济开发抢历史文化资源。这种做法,有些网友评论说“这跟韩国人说端午节是他们的没什么二样”、“这是全州野史,地摊货”。

  《全州》一文认为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中柳宗元“因坐法华寺西亭,望西山,始指异之。遂命仆人过湘江,…”句中的“湘江”就是当今的水名湘江,故而认为:“西山…,这个小土坡并不在湘江(指全州黄沙河旁湘江—笔者注)西岸,而在湘江东岸,可以肯定,不是柳所记的西山”。 “西山”在哪里呢?《全州》文认为“湘江西岸离州城稍近之大山当为大鸭头岭,海拔千米左右,为所能见。其始游之西山,最有可能为此山。”《全州》文作者就这样以黄沙河处的“湘江”为突破口,将“西山”搬至全州,其他“四记”也跟着移至全州了。

  问题的症结在于:《全州》文作者咬定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中的“湘江”就是今天的湘江,柳宗元在永州期间城旁的河流是潇水,而不是湘江,湘江和潇水完全是两条河,故而否定了永州城河西的“珍珠岭”就是柳文中的“西山”,推论出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中的“西山”应位于湘江东岸。

  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中的“湘江”是不是今潇水呢?下面就柳宗元笔下的“湘江(湘水)”、“潇湘”、“潇水”作一陈述。

  第一种说法:据宋代柳开《湘漓二水说》:“二水本一水也,…盖者人以二水相离故名之曰相、曰离,后人又加水云。”这就是说,湘水和漓水因同一发源的水,南北分流,谓之相、离;后在相、离两字旁加水,就成为今天的湘、漓。后经过专家实地考察,湘、漓二水并非同源。湘水发源于广西灵川县海洋山西麓的海洋坪,漓水发源于兴安县西北与资源县接界的苗儿山。

  第二种说法:湘水一名来源十分古老。湘字最初从相字发展而来,商代武丁有子封于相,北魏于此建相州,即今省临漳县西。周时战乱,相人一部分南逃至河南、湖南等地,所以在河南上蔡、湖南都出现了湘水。“湘”字最早出现在《楚辞》中,有“湘君”、“湘夫人”;《史记》里有“食湘波之鱼”、“浩浩沅湘兮”的语句。秦始皇二十六年(公元前221年),于今长沙市设湘县,汉高祖五年(公元前202年)改临湘县,晋怀帝永嘉元年(307年)又设湘州于此。湘州所在地长沙濒临的大河为湘江。

  湘江(湘水)又称潇湘。《说文》:“据善长说则潇湘者犹云清湘。”如唐·杜牧游衡山作《早雁》:“莫厌潇湘少人处,水多菇米岸荷苔”。

  “潇湘”一词最早的记载,当为东晋时罗含所作《湘中记》“湘川清照五六丈,下见底石,如涄捕失,五色鲜明,白沙如霜,赤崖若朝霞,是纳潇湘之名矣”,所记述的是衡州府周边一带的湘江。接着是北魏郦道元《水经注》卷二十八•湘水载“潇湘之浦,潇者,水清深也”。蒋新红先生在《潇湘考释:人文底蕴、指代演化、美学内涵和文化标示》文中指出:先秦时期的自然地域名称只有“湘”而没有“潇湘”或“潇水”,据考证潇、湘二字约莫到了汉代《·中山经》才结合为一个词“澧沅之风,交潇湘之渊”。在盛唐之前,“潇”仅作为“湘”的修饰成分,指的是清深的湘水,“潇湘”是一种偏正词组;…据研究考证,潇湘作为诗歌意象,最早出现在东汉无名氏的《湘江渔者歌》中:“潇湘秋兮水纭蒸,芙蓉落兮雁南宾。期美人兮江渚,岁暮兮苍梧云。”而最早使用潇湘意象的诗人则是三国时期的曹植《杂诗四首》其二:“南国有佳人,容华若桃李。朝游江北岸,夕宿潇湘沚。…”早期诗歌中“潇湘”出现的频率较低,先秦至六朝时期流传至今的只有几首。到唐代便迅速增加了,根据《全唐诗》检索唐代诗人单纯使用“潇湘”的次数为259次;宋代就更为频繁了,“潇湘”在《全宋诗》中检索达到了599次。

  “潇湘”的广泛使用,不只限于指代湘江(湘水),唐、宋时期的诗词中更多的是指代湘水流域和湖南地域,如唐·李白《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》(其五):“帝子潇湘去不还,空馀秋草洞庭间。淡扫明湖开玉镜,丹青画出山。”唐·郑谷《淮上与友人别》:“扬子江头杨柳春,杨花愁杀渡江人。数声风笛离亭晚,君向潇湘我向秦。”

  ⑴源头说。潇水一名或来源于水出道州潇山、营道山,古称“营水”,又称“泥江”。 宋代祝穆始称潇水出九疑山,后人又将宁远的泠水叫潇水。

  《后汉书》卷二十二,郡国志·零陵郡:“泉陵、零陵,阳朔山湘水出。注解曰:有营水,有桃水,有雍水,有祁水、有宜水、有舂水、有蒸水、有表水、有耒水、有绿水、有连水、有倒水、有沩水、有汩水、有资水,皆注湘”。汉书中提到十五水,唯独没有潇水,实际上“营水”就是现潇水。

  清代官修地理总志《清一统志》载:“潇湘虽自古并称,然汉志水经,俱无潇水之名,唐柳宗元愚溪诗序始称谪潇水上,然不详其源流,宋代祝穆始称潇水出九疑山。今细考之,唯道州北出潇山者为潇水,其皆营水故道也,至祝穆所谓出九疑山者,乃水经注之冷水,北合都溪以入营者也。”

  《清史稿》(志四十三·地理十五)中有:“道州,难。府(指永州府)南一百五十里。城内元山。北:宜山。西北:潇山、营道山。西南:营山。又都庞岭界接永明,盖五岭之第三岭也。潇水在东。即古营水,又曰泥江,自宁远县入,西北至青口,与南源沱水合。水自江华入,北屈而西,合掩水,东北至州治南,营道水自西南来注之,今谓之小营水。又东北,左纳宜江,会潇水。其会流处曰三江口。潇水又北纳麻江水,入零陵。”

  中华博物编辑《中国古代地名大词典》中的“潇水”解释为:“一名泥江,源出湖南宁远县南九疑山,即古冷水,北流经道县,会沱水,又北经零陵县南,至县西北入湘水。”

  ⑵“潇湘”分离说。受早期潇湘诗歌和潇湘文学影响,柳宗元写诗喜爱使用“潇湘”、 “清湘”、“清江”等词汇,并具随意性和创造性。如①《愚溪诗序》:“灌水之阳有溪焉,东流入于潇水。…予以愚触罪,谪潇水上。”②《构法华寺西亭》:“远岫攒众顶,澄江抱清湾。”③《零陵春望》:“日晴潇湘渚,云断岣嵝岑。”④《冉溪》:“缧囚终老无余事,愿卜湘西冉溪地。”⑤《湘岸移木芙蓉植龙兴精舍》:“盈盈湘西岸,秋至风霜繁。”⑥《游朝阳岩遂登西亭二十韵》:“高岩瞰清江,幽窟潜神蛟。”⑦《渔翁》:“渔翁夜傍西岩宿,晓汲清湘燃楚竹。”⑧《与崔策登西山》:“鹤鸣楚山静,露白秋江晓。”⑨《自衡阳移桂十余本植零陵所住精舍》:“谪官去南裔,清湘绕灵岳。”

  上述诗①中“潇水”、②中“澄江”、④中“湘”、⑤中“湘”、⑥中“清江”、⑦中“清湘”、⑧中“秋江”指的都是今潇水;③中“潇湘”、⑨中“清湘”指的是今湘江。由此看来,柳宗元当时将湘江及其永州城旁支流(今潇水)统称之为湘江(湘水)。《愚溪诗序》中的“潇水”指的是“清深的湘水”,因当时尚无“潇水”之河流专名。再看诗《湘口馆潇湘二水所会》、《登蒲洲石矶望横江口潭岛深迥斜对香零山》“双江汇西奔,诡怪潜坤珍”,柳子把湘江及其永州城府旁的支流称之为“二水”、“ 双江”,无意将潇、湘并列,“湘口馆潇湘二水”应理解为“湘口馆旁湘江之二水”,或“湘口馆旁清湘之二水”。

  有的学者认为:乾隆版《清泉县志》卷二·地理“湘水有潇湘一说,独柳宗元诗潇湘二水”,其实这是误会。事实是:柳宗元《湘口潇湘二水所会》只写:“九疑浚倾奔,临源委索回,会合属空旷,泓澄停风雷……天秋日正中,水碧无尘埃”,对前两句后人有的解释为:“潇水奔腾出九疑,临源湘水逶迤行”,作为文学诗名中的“潇”在此处也有“清”之意,并不指“潇水”,但柳宗元在诗的正文中并没一句提到“潇水”一词。至于标题《湘口潇湘二水所会》,可以解释为“潇湘即湘江是两条水汇合而成”。

  赵晶先生在《柳宗元始言潇水的历史贡献》一文中说:“其实,验诸其同时代或更早的文集,柳宗元并非第一位于诗文中提及‘潇水’的文人,于邵(约713—793)有文:‘西楚风殊,东巴迥,高堂云雨,遇荆门而可见,皇州冠盖,别潇水以长怀。’和柳宗元同时的吕温(782—811)也有诗:‘谁令独坐愁,日暮此南楼。云去舜祠闭,月明潇水流。苦节终难辨,劳生竟自轻。今朝处,潇水绕孤城。’”。

  蒋新红先生《潇湘考释:人文底蕴、指代演化、美学内涵和文化标示》指出:“盛唐以后,‘潇’作为潇水简称的义项开始出现,并列关系的潇湘也便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。这样,潇湘两个基本义项便产生了。”

  潇水之名的来源,第一种“源头说”在古时没有引起和文人的重视,被淹没在第二种“‘潇湘’分离说”当中。

  柳子无意用“潇水”一名取代“营水”,后代文人及地理学者误将柳诗文中“潇水”为永州城旁之河专指名称,北宋太宗时期乐史所编纂的《太平记》中有:“潇水在[永]州西三十步,源出营道县九疑山,亦曰营水,至麻滩与永水合流,一百四十里,入湘水,谓之潇湘,今二水合流之处东岸有潇湘馆”。《清一统志》载:“潇湘虽自古并称,然汉志水经,俱无潇水之名,唐柳宗元愚溪诗序始称谪潇水上,然不详其源流,宋祝穆始称潇水出九疑山。今细考之,唯道州北出潇山者为潇水,其皆营水故道也,至祝穆所谓出九疑山者,乃水经注之冷水,北合都溪以入营者也。”中华博物编辑《中国古代地名大词典》中的“潇水”解释为:“一名泥江,源出湖南宁远县南九疑山,即古冷水,北流经道县,会沱水,又北经零陵县南,至县西北入湘水。…今相沿以出九疑山者为潇水”。

  《后汉书》中零陵郡的“营水”就是今潇水,可“营水”不出名,文人基本不知、不用;具有源远流长、深厚文学艺术底蕴的“潇湘”享誉神州,凡入楚入永的文人骚客都要分享潇湘文化大餐,或制作潇湘文化大餐, “挥毫当得江山助,不到潇湘岂有诗。”宋代诗人陆游道出了原由。元结居道州营水旁,可诗词中没有“营水”字样,他过永州所作《朝阳岩下歌》:“朝阳岩下湘水深,朝阳洞口寒泉清。”所作《欸乃曲五首》诗:“下泷船似入深渊,上泷船似欲。”、“湘江二月春水平,满月和风宜夜行。”、“零陵郡北湘水东,浯溪形胜满湘中。”将当时双牌水湍流急河段称为泷水,将朝阳岩下河流称湘水,零陵郡以北河流也称湘水(湘江)。

  柳诗文中“潇水”实指湘江(湘水),后人柳子的“潇水”含义,将“潇湘”分离、并列,“潇水”作为一条美丽的永州河流名称取代古营水,并载入典籍经史,这是柳宗元意想不到的送给永州人民的甜美果实。

  徐霞客在《楚游日记》中指出:“元次山题朝阳岩诗:‘朝阳岩下湘水深,朝阳洞口寒泉清’。其岩在永州南潇水上,其时尚未合于湘。次山身履其上,岂不知之,而一时趁笔随意下笔,千古遂无正之者,不几令潇、湘易位耶?”其实,徐霞客对“潇水”之名由来没有进行深入研究,是受宋代以后文献史籍影响而做出的评论,其实元结没有说错,我们要给元结。

  二、柳《记》景点在全州不能指认确定,自然与人文内容不能体现。《柳宗元游记五处景点在全州》一文所推测出的景点实属捕风捉影。

  《全州》文称:“今永州指认的柳游八记中的诸景点,多与原著所详方位、地貌特征不符,而与全州的方位、地貌特征吻合。”这种说法是令人费解的。

  《全州》文抓住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中“遂命仆人过湘江”句做文章,认定“湘江西岸离州城稍近之大山当为大鸭头岭,海拔千米左右,为所能见。其始游之西山,最有可能为此山。”而有意避开“缘染溪”句。试问:如果柳子过的“湘江”不是今潇水,而是今黄沙河旁的湘江,那么,元和四年九月二十八日这一天,柳子取什么道从法华西亭到全州的大鸭头岭呢?从法华西亭到大鸭头岭直线公里,从黄沙河过湘江到鸭头岭直线公里,交通问题是怎么解决的?“苍然暮色,自远而至,至无所见,而犹不欲归。”大鸭头岭海拔千米左右,在这么高的山上,天黑了柳子还没下来,这可能吗?

  《全州》文指出:“永州当地导游指认的‘西山’,乃其城内一处小丘,高不过数十米,宽不过数千米,怎么也不像柳宗元描写的‘凡数州之土壤,皆在袵席之下’的西山”。提出这种看法的原因是认为柳宗元是在“写实”,相当于徐霞客写旅游日记。其实,柳宗元上了西山后,把自己意象化了,吕国康先生说:“值得提出的是:西山并不高,与阳明山、九疑山相比是小佛见大佛,为什么衬托得如此高峻?作者运用了目游与神游结合、写实与写意并用的方法,两者完美结合,水乳交融。…对柳来说,西山是人化的自然,是一座饱含情感的山,西山即我,我即西山”。黄伯荣先生指出:“作者借西山的‘特出’,写自己的人格,寓情于景,托物言志。”懂得了这一点,在读柳的游记时,就不会走入了。

  《全州》文认定大鸭头岭是“西山”,用的字眼是“最有可能”,它是假定《始得西山宴游记》中的“湘江”就是今全州黄沙河旁的湘江而推论出来的。

  《全州》文根据南宋乾道年间四十七都民人打钴鉧岭争山官司,全州州守吴会说这处山岭就是柳宗元《钴鉧潭》所写的地方。钴鉧岭属山,钴鉧潭属水,莫非钴鉧岭下有钴鉧潭?有无吴会此说的详细史料,《全州》文没有细说。

  且不说全州的钴鉧潭是什么样子,因为象熨头的石质小溪到处都有,全国有好几处钴鉧潭,柳子《钴鉧潭记》中“其上有居者,以余之亟游也,一旦款门来告曰:不胜官租、私券之委积,既芟山而更居,愿以潭上田贸财以缓祸。予乐而如其言。”是说柳子买钴鉧潭上的田地,是因为柳子经常到钴鉧潭游玩,与钴鉧潭边的居者熟悉,居者早上来敲门,说要搬家,愿把潭边的田地卖给他,柳子乐意答应了,继而柳子又购买了西小丘。在游玩小石潭时,“同游者:吴武陵,龚古,余弟宗玄。隶而从者,崔氏二小生:曰恕己,曰奉壹。”共6人,可谓一个小团队。这种多次、多人游玩的状况,只能发生在永州古城城郊,不会发生在《全州》文所说的全州大鸭头岭山野,否则与柳子贬永州住永州府城的事实不相符。

  《全州》文以清嘉庆《全州志》“钴鉧潭在城西七里,唐柳河东行游处”为依据,仿照“永州八记”景点的地形、方位在大鸭头岭附近寻找钴鉧潭、小丘、小石潭、小石城山,可文中尚没有指出这些景点的准确。如小石城山,只是推测出“小石城山在河川上,石山不大,形如小城,立于江中,川水为之分流,”又说“进入大西江乡境,柳洲村即在近处。小石城山应在这一方位,”小石城山究竟在哪里,是个什么样子,无法说清楚。

  《游黄溪记》中提到“环永之治百里,北至于浯溪,西至于湘之源,南至于泷泉,东至于黄溪东屯,其间名山水而村者百数,黄溪最善。”柳子只是说在这个范围内“黄溪最善”,并没说他到过这东、南、西、北的四个地方。虽然全州曾是永州的辖县,柳子也有可能游览过全州,但不能就此断定“永州八记”中有“五记”写于全州,

  现“永州八记”景点中,关于西山是零陵河西的珍珠岭还是粮子岭,柳学界有所争论,对于“八愚”地址现在也引起了重新论证。在这种情势下,吕朝晖先生以《柳宗元游记五处景点在全州》一文介入,在广西成为新闻,好事的广泛,似乎“永州八记”景点真的要搬家了。其实,柳学界的资深人士对吕朝晖先生的文章都是抱着“奇文共欣赏,不必细推敲”的态度,相信柳坛不会乱,“八记”景点不会移,只是笔者过渡重视罢了。

  3、衣若芬.潇湘文学与图绘中的柳宗元. 柳宗元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[M].珠海出版社,2003.8

  4、赵 晶 .柳宗元《愚溪诗序》“始言潇水”的历史贡献.柳宗元研究[J]总第五期,2005.2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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